(前略)

 

“警报:第十三层防护层已经被破坏。警报:第十三层……”

“关掉。”

操作台前的人转了过来,一脸惊恐。

“但、但是……”

“都说了关掉。”

阿周那转过身来,怒气释放之前一直持续的噪音终于停了下来,脚下的装甲板正在撼动,细碎的沙砾从空中坠落,砸在脚边。

他来了,他知道这一切混乱的局面都是因为这个过于不受欢迎的客人的到来。

暗色的血液察觉到空气中针芒般的危险而沸腾起来,促使他不由自主的在震动中来回踱步。

交叉的步调是专属于贵族的步调,优雅,整齐,带着泰然自若般的威严,而与此伴随着的是通道中的惨叫声、枪击声、天花板接二连三被蛮力撕开的声音。

他来了。

“我们该怎么办!!!”同处一室的人惊慌失措的大叫了起来,随着剧烈的震动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却连再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狼狈的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阿周那在他的脚边停下,优雅的弯下了腰,套着白色手套的手拾起滚落在地的对吸血鬼专用手枪。

“安心吧。”他起身时在对方的耳畔低语,“他的对手是我。”

 

终于抵达了最后一层装甲板,金属的表面骤然凸起,随即被两只黑色的手用力的扒了开来,黑色的物体从逐渐撕开的裂隙中滑下,金色的锁链也随之降落,不详的存在随之从眼前出现,苍白的脸上还沾着红色的血液,白色的长发在空中漂浮。

吸血鬼还是多年前他所见过的那般模样,黑色的布料从干瘪的身体上铺展开来,贵金属环绕着他的手臂和大腿,金色的金属包裹着手腕,长长的锁链将它们束缚连接,每当他抬起手或走动便会发出清脆沉重的回响。

银质的子弹无法杀死他,祈祷的圣水无法伤害他,就连总部经过加持的特殊装甲板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是一张废了点劲的破纸。阿周那以叹气完全的扫清了所有的挫败感,要杀死眼前吸血鬼的方式他尚且未知,但他仍然存在着杀死他的理由。

“好久不见。”吸血鬼淡漠的开了口,他的两手垂在身边,暂时还无法对阿周那构成任何威胁,“听说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闭嘴,这只是在你只身前来的立场上能说的话。”

“针对这一点我不得不表示抱歉,”吸血鬼抬起了手,“但如你所见,阿周那,这只是渴望为世界带来属于血族繁荣的同胞们一定要坚持的结果,我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你明明知道真祖打头阵会有怎样的威力。”

“但是即便现在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也在计划着迟早找上门来,不是吗?对于我而言,只是将这个既定日程提前了而已。”

“闭嘴。”

阿周那拉开了弓箭。

“好吧。”吸血鬼在看到蓝色长箭的瞬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也有陪你的理由。如果这是命运的话,成为宿敌倒也并不赖。”

束缚着吸血鬼的锁链摇曳,金色的长枪在黑色修长的指尖幻化,形成具体的、致命的形状。

“但是,阿周那,你的弓箭一定要指向最致命的方向,不能犹豫,否则你的’黑’将会夺去你的理智;不能松懈,否则你无法切下你对手的头颅;不能慈悲,否则死亡的则将会是你。”

“闭嘴!!!”蓝色的弓箭划破空气,直朝黑色的存在而来。

金色的长枪以目不可及的速度挥舞着,红色的血液在虚无的空间中爆发,在交替的步伐中染红了白色的地板。

“不可原谅!把我变成这样……没错,吸血鬼的真祖,迦尔纳!”

黑色的吸血鬼避开了弓箭,振动的空气在他的身上留下锐利的切痕。

“的确是我做的。明明向我祈求完整的形态就能从这种不安定的状态永远的解脱……阿周那。”

吸血鬼的指尖似乎近在咫尺,连同从他身体中飞溅而出的血液一起,静谧炽热的香味掠过鼻尖,阿周那感受到意识剧烈的震荡,他用力的捏紧了爱弓的弓身,扣紧弓弦,将笔直的箭头再度指向他心怀恨意的对象。

他绝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这份被迫踏进血族领域的耻辱,作为吸血鬼猎人的骄傲更是让他难以忍受在濒死时那份过于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他苟活至今。

他在此前从未向任何人祈求过,这是刻在阿周那这块过于闪亮的宝石上唯一且巨大的瑕疵。

“我拒绝!”

眼前剧烈的抖动,大脑如同被锤子剧烈敲击一般,耳鸣伴随着眩晕而来,阿周那倒在地上。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一股难以忍受的饥渴感逐渐从胃部蔓延而上,如同成群结队的蚂蚁在颤抖的神经上移动,阿周那咬紧了嘴唇,试图不断的大口呼吸来缓解吸血冲动所带来的痛苦。

然而锁链的余音仍然在即将远去的意识中徘徊,黑色的吸血鬼正在逐渐走近,衣物拖过地面上飞溅的血迹,在他的面前停下干枯的脚步,缓缓的俯下身来。

“想要血吗,阿周那?”

他伸出手去试图挥开眼前蔓延着的黑色,却因为身体不稳险些倒在地面上,作为防御机制而伸出的手沾到了地板上粘稠香甜的某些东西,在被那股味道诱惑,即将放进嘴里的时候阿周那又清醒过来,将血红的手用力的在白色长袍上抹平。

“滚——!”他抱住头,将即将上浮的另一个存在试图赶出去,“你不是我!你是——最低劣的吸血鬼!”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叹息。

“明明向我祈求就能够解脱……或许该说这才是你,阿周那。”

最后一声带着些许笑意,吸血鬼想要站起来,坐在地上还在剧烈喘息的阿周那突然一滞,他的身体立刻被打穿,在胸前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的部位。

来源是阿周那从怀中掏出的手枪。

目测大约并不轻,且后座力巨大,外形上看上去毫无疑问是定制枪。

吸血鬼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周那站起来时还有些摇晃,随即他稳住了脚步,举起那把杀伤力十足的手枪。

“原来如此。”吸血鬼后退几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黑色的物质填补起来。

但是眼前的半人类半血族毫无疑问的变强了,尽管从他变成吸血鬼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三十年,他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逐渐拥有了能够和自己匹敌的力量,而遇到能让自己感受到威胁的敌人的感觉更是令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握紧长枪的手发出关节的响声,肌肉也逐渐紧绷,常年死寂的血液在血管中奔腾起来。

“阿周那……”

来吧。

吸血鬼笑了起来。

 

 

 

(前略)

展现在眼前的是盘旋向下、并联直立的白色长方形的小房间。

阿周那踩着白色的正方形房顶一路向下,不知道自己从何时来到这个光陆怪离的光景之中,也不知道道路的前方究竟通向何处。他停下脚步抬起头,视野前方无限延伸而去的是透明的水面,金色和蓝色的光从遥远的上层照来,却又同时预示着他此时此刻正被困在这里的事实。

刚才发生了什么,一片混沌的大脑难以运转起来,胸口却传来了撕裂般的苦楚,仿佛那里正在被金属的长枪所贯穿,武器上多余的刺扎的剧痛。

啊,对了,自己的确是被戳穿了。

阿周那无意识的移动着脚步,涣散的意识中持续重复着缓慢的思考过程。

扎穿的是胸口,金色的枪尖甚至扎入了地面深处,红色的火焰从伤口中喷了出来,烤干了心脏中喷出的血液。

疼痛。

他又向下迈了一步,左脚,接着是右脚持续相同的动作,每一步都引起全身剧烈的疼痛,但是涣散的意识仍然没有恢复。

是谁,是吸血鬼,是将自己变成吸血鬼的吸血鬼,是杀了屠杀家族的吸血鬼的吸血鬼,是被自己盲目的诅咒却依然没有澄清反而不断刺激他恨意的吸血鬼。

复杂的吸血鬼,矛盾的吸血鬼,目的不明的吸血鬼,可恶的吸血鬼,杀害了他无数手下的吸血鬼,每一次出来都给他搅局不断滋生他的恨意的吸血鬼,愿望是杀了他自己的吸血鬼,可怜的吸血鬼。

台阶见底,狭小的建筑环绕着的绿色草坪,水光在地面上浮动,穿着白色大衣的人转了过来。

疼痛在大脑中撕扯,阿周那抓着胸口的衣服抬起头来凝视眼前的存在,如同在镜子的两侧,对面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声音。

而那的确就是他,作为吸血鬼和背负了一切恶名的他。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一般的说道。

“因为我们都要死了,所以才能在这里见面吧。”“他”说着仰头看向水面覆盖的天空。

“不。”阿周那喘着气,试图将持续着的痛苦从大脑中稍微排挤出去,“……在复仇成功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谁知道呢。”“他”重新收回视线,黑色的眼底是红色的光泽,“仅凭人类的你,到底是无法杀死吸血鬼的始祖的,我也是,不合格的吸血鬼也只能算作是不完美的废品吧。“

“……你难道有什么方法吗?”

“因为作为吸血鬼的你,和我,拥有的真正能力是杀死他的钥匙。而现实是,你无法承认我的存在,将杀死所有目击者的罪全部归过于我,所以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挣扎狼狈的躺在他的面前,被长枪刺穿,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他也会无可奈何的成为夜之世界永久的光芒的吧。”

“那是因为……”阿周那皱起眉头。

“因为身为人类是你最后的骄傲和自尊,而他现在正在逼迫你去踩踏它们。”“他”指了指上层的空间,“他一直在呼唤我,所以我会在这里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之后我就会杀了你,再杀了他。”

“但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至少吸血鬼会灭绝不是吗?从憎恨和恐惧中而生的我,事到如今也不会感受到什么意义了,我只是遵从被留下的暗示行事罢了。“

“他的暗示是杀了始祖包括所有的吸血鬼贵族——”

“至少在目的上我们是完全一样的,但是光这点还不够,阿周那,你真的有能够面对自己的不堪的勇气吗?还是说你要持续逃避到我亲手结束你的性命为止?”

周围的建筑震动起来,几片破碎的瓦砾从高空中掉在了草地上。

“他在呼唤我了。”“他”笑了起来,带着各种各样的负面情感,仿佛是一种宣泄和自嘲,“时间不多了。”

“我……”阿周那抓着胸口皱紧眉头,却只发出了一个单字。

他的夙愿,他的复仇,积年累月处心积虑的一切都即将要实现,然而实现这些却需要他变成自己一直以来最为鄙视和憎恶的东西,真是讽刺。

但是如果不在这里迈出这一步的话,他数年来的努力也将化为灰烬,付出一切时间去研究,去锻炼自己,远离平静的生活,两手血污,即使外表再穿上怎样雪白的服装,自身的罪恶也无法得到宽恕。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降下的,断罪,与惩罚。

他一直都很清楚,即便此刻意识依然如同漂浮在湖面的浮萍一般,但在真正意义上看到“吸血鬼”存在的一瞬,他也开始明白了过来。

“阿周那,如果你不想亲自动手的话,交给另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拜托给了你麻烦的事,抱歉。”

之前一直无法吐出任何字的嘴唇抿了起来,他重新开口:

“开什么玩笑!!!想自杀自己动手就行,事到如今还说什么拜托,下等生物就该有点下等生物的样子!闭嘴!给我在那里等着!!!”

阿周那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白色形状优美的弓在空气中幻化出来。

“他”看到这幅光景,嘲讽般的扬起了嘴角,之后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被蓝色弓箭贯穿的躯体倒在了草地之上,阿周那收起武器走上前去,两只白色的手掌在空中相碰,令人窒息的负面情感一口气从指尖涌了上来。

却也足够唤醒他的意识了。

阿周那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迦尔纳的瞳孔依然那般平静,仿佛人工造物一般,却也的确符合他的存在,仅仅只是作为象征和一切力量的源泉而存在,无关他的意志,同胞们在地面上胡作非为,持续着不断堆积的罪孽,他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即使抹杀了同胞,而对方也只会因为他的力量复生。

所以,矛盾的尽头,只剩下了极端的做法。

阿周那抓住了吸血鬼的肩膀,他从贯穿胸口的金枪上直起身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伤口被持续扩大,血液浸透了衣服,贴在皮肤上的触感十分恶心,但却和尖锐的金刺撕裂伤口的痛感完全无法比拟。

他张开嘴,用力的咬上了金质项圈之下裸露的苍白脖颈,在迦尔纳解除武装的现界的同时将他扑倒在地。

这就像是食肉动物咬死猎物一般的举动,真是讽刺。

冰凉的液体落在了皮肤上,即使不用眼睛去确认,迦尔纳也知道那是什么。

吸血鬼始祖平静的望着被他撕裂的天花板,些许的金色阳光从机关的废墟上层落下,照射在这个常年被黑暗笼罩、封存着正伏在他身上一边抽泣一边品尝着血液的人的一切罪恶和憎恶的最底楼层。

这一次阿周那终于能够触及他的每一处,包裹在白色皮肤上的黑色物质被剥离,青色的血管在干瘪的躯体上异常明显,他保持着吸血的姿势,抬起修长的双腿,将自己的欲望捅了进去。

迦尔纳咬紧了嘴唇,在湿漉漉的怀抱中仰起脖颈,用力的呼吸着空气,而阿周那却始终用力的压住他的胯骨,仿佛就要将他捏碎一般。吸血带来的快感反而使原本不适应的行为变得易于接受,坚硬的物体在身体中冲撞,大片的神经发出喜悦与痛苦的吟诵,皮肤撕裂的声音在大脑中盘旋,身体中的血液仿佛和退离时一同被抽干,他在短暂却漫长的时间中持续动弹不得,视线也变的涣散起来,陌生的感触却浮上大脑,将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滚烫的液体在顷刻间浸透了全身,他确实的感受到了一抹黎明的光亮。始祖终于松开了嘴唇,咬破的区域又飞速的愈合,没有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白色的猎人抬起了头——

他凑近时,周围的光芒逐渐泯灭,那张脸隐藏在圣洁的化身中无法目视,然而持续落在脸上的却是依旧冰凉的液体。

迦尔纳伸出手去。

“抱歉,让你有这样痛苦的回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然后嘴唇上被血的香气填满,是他自己身上的血的味道,阿周那吻了那看上去苍白干燥的嘴唇,却有着意料之外的柔软。他起身时,沉默的看着闭上眼睛平静微笑着的始祖,阿周那跪在他的身前,如同着了魔一般伸出手指涂抹沾在那嘴唇上的血液,将它染成深红的颜色。

结束了这一切后阿周那俯下身,两手捧住白色的脸颊,同样闭上了眼睛。

“自遥远之地而来的断罪者,在此作出裁决,汝,罪恶之人,领受应有的惩罚,为新生之光献上赎罪的代价。”

吟唱结束的瞬间,闭着眼的始祖骤然间破碎,化为了一地的血水。

阿周那的双手坠进血的海洋,他一遍又一遍的捶打地面,带着空虚的失落感与痛苦咆哮起来。

 

在那一瞬间,身处机关中大开杀戒的吸血鬼贵族们都注意到了一个事实。

“我们的力量减弱了……?!不可能!”

如蛇一般活动着的血液穿透了抵抗着的猎人们,都是些无意义的杂鱼,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对面拥有着怎样的强敌,精心准备之后却只有虐杀打发时间的结果,着实令人扫兴。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和那个高傲的机关长单挑的始祖却彻底失去了联系,只要有他在,无论他们被杀死多少次都仍然可以复活,只要有他在,他们的世界就依然被太阳所笼罩。

然而,这一切都变了。

“还是先撤退吧,确定情况再来,始祖是绝对不可能死的!”

“开什么玩笑,面对一个饲料你难道害怕了吗?”

沉默寡言的吸血鬼向前迈了一步。

“去看看吧,在这里争吵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如果始祖真的死了,就算逃也没有什么用。他要还活着,我们也有被复活的机会。”

“不,他已经死了。”

高傲的声音宣示着不速之客的到来,贵族们从血液和尸体中抬起头来,阿周那一身整洁的白衣站在墙壁上裸露的断口之上。

“不仅如此,你们也要死在这里。”

“这个时候低头求饶还来得及,这是忠告。”

女贵族摇着扇子向前一步,阿周那俯视着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何等狂妄。下等生物居然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真是不自量力。”

地面的所有活着的猎人都已经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被屠杀殆尽,阿周那移开了视线,张开弓,蓝色的弓箭接二连三的被射了出去。

此时他已经领悟到另一个自己所述说的自己的真实能力,如果说身为始祖的迦尔纳的能力是用血创造,那么他的能力则是用血破坏——

这种破坏需要让他的血液进入对方的身体,而刚才射出去的弓箭上就已经涂满了这些东西,以至于他捏住箭羽的那只手掌上已经伤痕累累。

“区区冷兵器也太小看我们了。”

贵族们张开自身的血液将袭来的弓箭截断或是吞噬,阿周那停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每一个下等生物最后的模样。

“断罪吧。”

无数的血液喷射,带着惨叫,以优美的弧线在深沉的黑暗中扩散开来,人类的尸体在血液的上层浮动,浓烈的味道将这个封闭的作战室弄的像是阴暗的地狱,阿周那转过身去,走向悠长漆黑的走廊。

还没有清理完,他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可恶。

每当他使用吸血鬼的能力,都会无可抑制的涌起黑色的恨意和强烈的不甘。

可恶。

但是无可奈何。

可恶。

一脚踢开挡路的吸血鬼尸体,血液从脚尖的前端喷涌而出,更让他想起某个存在破裂的那个瞬间。

“可恶!”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白衣的断罪者才重新回到被阳光笼罩的最底层。

整个机关的血液从破裂的天花板上流下来,像是过去流行一时的公共浴室那样,阿周那跃下时踩起一片血花,他在深红色的血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伸出脚将它彻底搅碎,一路来到阳光环绕的正中。

“你的惩罚没有结束,迦尔纳。”

阿周那跪了下去,丝毫没有在意雪白的衣摆逐渐被深沉的血液染红。

“你想以死解脱,而让我变成这世界上最后的怪物?狂妄也得有个限度,不要恬不知耻。”

沿着血液追溯回忆尚且可行,但不知道他能够得到多大的成果,然而这些都是次要,对于他而言,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没有失败的可能性。

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伸进了浓厚的血液之中,他搅动起来,整个底层的液体表面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更多的血液从上层涌下,而阿周那抬起的手上,出现了某个“形体”。

“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给别人的生活添尽麻烦,自己却像是受害者一样的逃跑。这份代价,你得用一生来偿还才行。”

“如果我说不呢?”

沸腾着的血液咕嘟咕嘟的发出声响。

“你没有那样的自由。我不会给予你申辩自己的权利。”

周围的血液逐渐被抽干,白色的发丝柔软的垂落在阿周那的手臂上,最后一丝深红褪去颜色,构成了迦尔纳的指尖,他垂下眼睑扬起了嘴角,伸出手将阿周那的脸庞拉了过来。

“对不起。”

“闭嘴。”

冰凉的液体再度落了下来。

迦尔纳吻上了干涸的嘴唇。

“这份罪恶,就让我用一生来偿还你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