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阿周那感到恍惚。他眨了眨眼睛,从思维的海洋中浮出水面,周围仍旧是气氛热烈的宴会,各怀鬼胎的贵族们觥筹交错,洒落的酒液之间暗藏着野心与阴谋,他们大笑着,欢呼着,把他人的命运只当作是打发时间的无聊谈资,过去如此,现在依旧如此,未来,恐怕仍然如此。
“让我们为新的公爵干上一杯!”有人举杯,豪迈的动作让深红色的液体泼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omega们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把盛满葡萄酒的银杯塞进阿周那的手里。
他带着微笑向那些并不感冒的面孔道谢,余光瞥见手里杯中自己破碎的倒影,和所有人一样将那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乐队的演奏伴随着人群的喧嚣愈发激烈,过度的嘈杂和酒精带来的虚浮逐渐混杂,模糊了彼此的界限,在这时,阿周那突然有些怀念冬季时每次去迦尔纳的房间总能喝到的红茶。然而就在他如此回想着的时候,心中浮现的似乎不再是隐约的宽慰,更像是某种浑浊的洪流。
年迈的母亲,或者说是已经宣布隐退的前任公爵漫不经心地在宴会上宣布了和宫廷里刚刚擢升伯爵的一族结亲一事,阿周那之前对此有所预感,毕竟前来寻求关系的是对方,而接纳一个宫廷新贵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有时这里还往往包含着些许来自陛下的授意。只不过他从没想到事情就是这样的结果,或者说他实际上在潜意识里拒绝着这样的设想。阿周那下意识再度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身影,他站在宴会厅的一角,和那个伯爵的长子交谈着,表情说不是多么丰富,但阿周那却也能看的出他并没有任何沮丧或是不满的情感。
——是的,毕竟他们之前还是朋友,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和自己的更好。
到了后半夜,疯狂的宴会才宣告结束,送母亲回房间的时候,阿周那一边接过她的手杖,一边旁敲侧击地问这样做的目的,上了年纪的alpha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却和身为养子,本该没有血缘的迦尔纳有几分相似。
“他该结婚了,不是么?”她一边拉开斗篷上的扣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况且你还能指望他为这个家族做些什么?”
“原来如此,只是我以为这些事可以由我来处理了。”他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想法,代替其他仆人接过了她甩下的斗篷。
“呵呵,”她轻笑,“在我隐退之前,也就只能随手处理处理这些小事了。”
阿周那无声地在厚重的斗篷下攥紧了拳头。
在订婚的前几天,阿周那难得在本就寂寥的书房里遇到迦尔纳。他独自倚靠在窗边翻动一本陈旧的故事集,午后金色的阳光勾勒出omega修长的轮廓,深色的外衣随着他翻动书页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柔和的阴影中,他耳侧柔软的发丝缓缓地向下垂落,他腾出一只手去,习惯性地将它们重新别在耳后,这时阿周那关门时发出的声响才引起了他的注意,迦尔纳抬起头,和站在入口处的阿周那四目相对。
“下午好。”阿周那打了个招呼。
“抱歉,你要用书房吗?”迦尔纳说着直起身,合上看了一半的书,俨然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不,我只是过来找点资料而已,你没必要离开。”阿周那说着向自己要找的书架走去,同时他又转过头来,看着迦尔纳手里已经合上了的旧书,“你在看什么?”
迦尔纳举起手里已经合上的书籍,陈旧的封皮上已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标题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但阿周那还是没有费多长时间就想起来它的内容。
“童话故事集?”他微微挑起眉毛。
“对,他在信里提到说最近觉得里面的内容很有研究的价值,希望我也能给出些建议……”迦尔纳说着又重新翻开书页,而一旁阿周那却因为他说话的内容而停下了搜寻书籍的动作。
“他?那个伯爵家的长子吗?”
“抱歉,我没说清楚吗?”
“不,现在我知道了。”阿周那重新继续刚才的工作,一面抽出了几本或许有关联的书籍,放在一边,过了半响,他找齐了所有可能的书,回到桌边,而迦尔纳则继续翻着手里的故事集,丝毫没有成年人看童话故事时可能会展露的不耐烦或是厌倦的样子。
“迦尔纳,”他忍不住开口,“你真的对这个婚约没有任何想法吗?”
迦尔纳从书页中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皱眉,“既然母亲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必然有她自己的考虑。”
“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我也只是做了我唯一能为这个家族做的事。”迦尔纳说着,目光又重新落在手中的文字之上,“更何况我和对方原本就是朋友,我并没有对此抱有什么反对的念头。”
“如果你能进入军队获得一份工作呢?”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迦尔纳平静地又翻了一页,“如果动用公爵家的特权,日后也会落下话柄,我想我的身份不足以让她去这么做。”
“你真的就觉得这样好吗?”
迦尔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头看着阿周那。
“你在说什么?”
阿周那也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一片空荡荡的走廊,安静的书房内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声响,略显昏暗的室内让一切似乎蒙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外壳,时间在这里的流速变得更加缓慢,静止,直到永恒。
“我是说,你能做更多的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迦尔纳打断了他,“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你我都没有什么发言权。”
他们彼此凝望了对方半响,到最后迦尔纳合上了手里的书,道了声再见便离开了书房,只留下阿周那一个人看着桌上堆积的书籍。他伸出手,隔着白色的丝绸手套轻轻抚摸那些带着刺绣的精致封皮,隔了许久也没有翻开它们。
伴随着订婚仪式的举行,结婚的日子也被确定下来,两方的家族都开始各自为仪式开始筹备,而这时,前代公爵也彻底宣布引退,阿周那以继承人的身份入宫觐见了国王,事情的一切发展看上去已经尘埃落定,不再有更多改变的可能。在那期间,迦尔纳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免着和阿周那的过多接触,反倒是时常和婚约者外出——当然这样的行为在他人看来是顺理成章,只不过对阿周那而言,偶尔在窗台上瞥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总是格外刺眼,那就像是一团畸形的火焰,不受控制地炙烤着他的内心,不断剥离他仅存的理智。
他不能够接受事情发展成这样的结果,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阿周那都想彻底占有他,他不乐意,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之前就得到迦尔纳,尽管他对自己行为的恶劣也心知肚明。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做。
婚礼的前一夜,宅邸里举行了告别和祈福的宴会,阿周那作为家主向迦尔纳敬酒,他看着对方毫不知情地喝下那些精心准备的葡萄酒。宴会结束,所有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他出门时没有点灯,而是在黑暗中独自穿过空荡荡的走廊,轻轻推开迦尔纳房间的门,走进去后又同样将房门彻底反锁。
他来到床前,迦尔纳的房间里只拉了一层轻薄的白色纱帘。这天是满月,月色格外明亮皎洁,蓝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床铺,像那天的阳光一样包裹着他的身体。迦尔纳躺在那张大床靠外的一侧,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换——毫无疑问,是那杯酒让他失去了整理着装的余裕,而平时他也从不要求男仆在夜晚到他的房间服侍。
某种程度上阿周那也确实感谢他这样的习惯,留给了自己足够用来钻空子的空间。
他把迦尔纳的身体放平,让他保持仰卧的姿势,俯身解开他身上的衣扣。随着那些布料被逐渐剥离,omega雪白的躯体也暴露在他的视野里。迦尔纳沉没在月白的光芒中,现在他看上去更加纯洁,一尘不染。阿周那着迷地伸手抚摸他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指尖的触感让他扯下了碍事的手套,随手团成一团塞进了外衣的兜里。
他俯身亲吻迦尔纳干涩的嘴角,感受着对方温暖的鼻息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舌头撬开那薄薄的嘴唇,迦尔纳的口腔比他想象的更加湿热,混杂的唾液中还掺杂着一丝葡萄酒的酸涩。他慢条斯理地从迦尔纳的嘴一直吻到他的喉结,然后是腺体所在的颈窝,又再次向下到锁骨,以及他胸口上已经愈合多年的剑伤。这个过程中他丝毫不在意是否真的会留下什么吻痕,他用舌尖舔舐着那诱人的皮肤,从渗出的薄汗里品尝到omega散发出的那令人失去理智的信息素,又交替着用牙齿轻轻啃咬,那时迦尔纳均匀的呼吸就会变得有些紊乱,像是在意识的深处感受到了那般,这让阿周那并不感到紧张——或者说,他有着被迦尔纳知晓自己真面目的这种强烈的、扭曲的渴望。
阿周那重新坐起身来,他脱掉鞋和外套,把已经乱掉的额发别在耳后,又脱掉迦尔纳的裤子,坐在他的双腿之间。他单手撑着身体,右手顺着omega的小腹的轮廓逐渐向上滑去,迦尔纳的身体颤动了两下,他所散发出的信息素比刚才更加浓烈,像是泼洒在空气里的香水,却带着比香水更加令人沉醉的气息。当然这种非正常的发情并不是阿周那在酒里下的药所带来的效果,而是婚礼前夜所谓为了“更好的新婚生活”而刻意给omega灌下的“药水”罢了,它的见效本不该这么快,至少在第二天下午之前大部分omega还是会保持大抵正常的样子,但同样有不少alpha乐于见到omega被情欲折磨而神志不清的样子,所以他们也会尽自己所能在婚礼上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来撩拨对方的神经,好在众人面前将开始恳求甚至想要剥下衣物的伴侣抱回房间,来炫耀对对方的绝对控制权。
他抬起迦尔纳的双腿,随手扯过旁边的枕头垫在他的腰下,刚刚抚摸小腹的右手又向下,掠过已经有些变硬的阴茎,从那依然像是瓷器般白皙的双腿之间抵达已经变得潮湿的后穴,丝毫不费力地就插进去一根手指。阿周那抽插了两下,湿滑的粘膜包裹他的手指,在他蜷缩起关节时,更多的爱液从深处涌了出来,伴随着他放入第二根手指,那种搅动肉体时发出的特有声响在室内扩散开来。他后退了一些距离,俯身轻吻了一下已经变硬的龟头,用舌尖玩弄已经湿润的小孔,在含入对方的欲望时插入了第三根手指。
骤然收紧的肉壁令他感到令人震颤的狂喜,阿周那一边咬着嘴里已经变硬的阴茎,左手揉搓着根部的囊袋,一边抬头观察着迦尔纳的样子:他仍然紧闭着双眼,只不过呼吸有些紊乱,在阿周那用指尖摩挲和按压敏感的生殖腔时,他有些躁动地扭动了下身体,下面的小口却更加如饥似渴地吸吮着他的手指。
但阿周那并没有就这样玩弄他到高潮的意思,他停了下来,细细地嗅着空气中的信息素,期间用手指套弄了几下对方挺立的欲望,拨开又合拢已经张合着的穴口,更多的透明的粘液流淌了出来,顺着迦尔纳的臀部打湿了亚麻的床单。这时他才解开自己的裤子,尽管先前过分压抑自己的欲望已经让阿周那感受到了些许痛楚,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品尝猎物时获得那更千万倍的甘美。迦尔纳的生殖腔几乎没有任何阻力地就让他插到了底,柔软、湿热的粘膜紧紧地缠绕着他,不留下任何一丝多余的空隙,他缓缓地拔出一点距离,很快感受到迦尔纳是如何饥渴地吸吮着自己,又快速地挺腰插了进去,一点一点地碾压着甬道的每一处,大量的爱液将他浸没,像是用手指戳进已经烂熟的果实那般,散发着香气的蜜汁从他们之间仅存的那些缝隙中满溢而出,甚至打湿了阿周那的裤子。
原本宁静的房间被两人交合时那淫靡的水声和肉体碰撞的声音彻底填满,阿周那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快感让他丧失了一部分理智,但却也没有让他忘记他最重要的目的。他冲撞着这副自己觊觎已久的肉体,俯身扑在迦尔纳的身上,狂热地亲吻他的腺体,对方的鼻息萦绕在他的耳边,温柔的声响令他原本沉寂的心也随之颤动,就像是陷落在最美好的梦乡,他承认自己的爱是如此的扭曲和混杂,现在,他也承认自己的行为是如何卑鄙无耻,但那又如何,他已经几乎要失去迦尔纳,他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的一切努力在母亲临近引退时所做的所谓的“小事”中化为乌有,现在他拥有一切,却唯独不能拥有他,他本该可以决定一切,但是……他丝毫不怀疑那个女alpha或许早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更何况她早就不以为然地说过既然迦尔纳分化成了omega,索性就让他和家里的alpha结婚,所以后来尽管她不能阻止他干掉其他所有的alpha继承人,但尚且还有在最后恶心自己的能力。
他们彼此互相憎恶,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流着同样的血。
而现在,或许阿周那自己也在祈祷能被迦尔纳所憎恶,他在他婚礼的前一天下药强暴他,标记他,占有他,让他在他那“朋友”的面前变得不堪,在这一切的尽头,他想知道迦尔纳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是否当他堕落成人世间随处可见的omega时,自己就会彻底对他失去兴趣?他不知道,或许那时他大可以装作慈悲地收留他,然后折磨他,让他觉得生不如死,却又无法那么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那信息素如同酒精一般充斥着自己的五脏六腑,然后咬破了迦尔纳的腺体。
骤然间迦尔纳的生殖腔用力地夹紧了阿周那的阴茎,更多的爱液从深处淌了出来,甚至还带着比刚才更加炽热的温度,重新润滑了已经略有些干涩的腔道。阿周那用力地顶了顶迦尔纳的子宫口,耳边甚至听到了omega喉咙深处的呻吟,他舔舐着标记渗出的血珠,血腥味更进一步地唤醒了原始的本能,他失控一样地在迦尔纳的身体里大进大出,丝毫不在意是否会让迦尔纳醒来——即便他现在醒来,一切也为时已晚,又或许如果他能够在这个境况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被做了什么,恐怕他的反应会更加让自己疯狂。
阿周那卡着迦尔纳的胯骨继续捣弄着对方的身体,直到那种片段性的呻吟变得有些连贯,迦尔纳垂落在床单上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无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阿周……那……?”
在月色下朦胧地睁着眼睛的迦尔纳显得如此美丽。
阿周那笑了起来,透明的汗水从他的侧脸滴落在迦尔纳已经潮湿的小腹上。
“睡吧。”他扬着嘴角温柔地用气音说道,指尖覆上了对方沉重的眼皮,同时最后一次挺进迦尔纳的身体,将自己的精液灌满了他的肚子。
似乎是之前连日筹备婚礼的过度疲劳和前一夜被迫喝下了过量的酒,第二天的婚礼上迦尔纳仍然感到有些精神恍惚。这种脱力的感觉对他来说十分少见,毕竟过去他一直坚持习武,体力自然比其他人更加充沛,甚至他自己都没料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种重要的时刻会有这样的状态。
但毕竟这场婚礼对于双方来说十分重要,所以整个过程他都保持警惕,所幸最终也并没有出什么大的纰漏。午宴结束之后,他终于有些坚持不住,在伯爵宅邸的会客室中小睡了一会,又很快被仆人叫醒去招待因风暴而迟到的宾客。
“你没事吧?”那位伯爵的长子,也是他的结婚对象在两人前往会客厅时小声地问他。
“没事,只是有些累。”迦尔纳回答道,很快收获了对方一个理解的笑容。
“我也觉得累,不过之后我们要出发去南部的度假别墅,虽然有点距离,而且到那边还要向一些人打下招呼,不过你可以在路上睡一会。”
“嗯。”迦尔纳点点头。
“虽然去那边也并不完全是度蜜月……因为我在那边还有些工作,不过这样你也可以缓解一下之前积累的疲劳了吧?”
“那你呢?”
“我不要紧啦。”男alpha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实话因为是父亲安排的婚约,我并没有出太多力,主要还是在做我之前的研究工作。”
迦尔纳用有些昏沉的大脑想了想:“那本童话集?”
“没错,你上次给的意见都很有用,没准之后你能再帮我看看?其实这次去我就是想去实地考察一下里面第十四篇所提及的那个村庄,刚好它和那个度假别墅也离得很近,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块来。”
“原来如此,所以它们之前的确存在历史上的渊源吗?”
“应该是这样,只不过我还没有找到明确的联系,所以赶在宫里真正的职务确定下来之前,我想加快完成这方面的研究。”
“也好。”迦尔纳点点头。一旁的管家停下了脚步,为两人拉开了会客室精致的木门,明亮的日光穿过大厅落在走廊上,带着温暖的热度,alpha微笑着拉着迦尔纳一起走了进去,热烈地招呼着刚刚到访的宾客们。迦尔纳应和着他的招呼,露出微笑,他对自己并不擅长交流一事早有意识,所以也基本不怎么主动发言,只是偶尔表示自己的赞同。
在喧嚣的片刻,迦尔纳端着骨灰瓷茶杯的手停了下来,阿周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和其他omega正在交谈,不知为何,这种场景对他而言却突然变得陌生而诡异,明明上午在教堂时阿周那还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神色。又或是,自己对他产生了某种不同的想法?
注意到他的视线,阿周那转过头来,在那些人的簇拥中向他投来一个暗号般的微笑,顿时有一种像是骨头深处在瘙痒的感触在身体的某处觉醒,而迦尔纳对此只觉得后背发凉。在此之前,他还从未对任何人的任何反应有过这样的感受,哪怕是在他成人礼之前,在公爵北部的封地中遇到大股叛军,最终死里逃生时,那些血腥的战场和沾满脂肪的利刃也并没有让他有过这样胆寒的畏惧。
他低头,手里的红茶仍然冒着热气,他也能从他的倒影看出他的确因为疲劳而有些憔悴。但似乎……一整天因为忙碌而没怎么思考的大脑冷不丁地蹦出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景象。
“睡吧。”他记得那个声音,甜美而又诡异。
“迦尔纳?”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迦尔纳从沉思中惊醒,他抬起头,眼前是不知何时凑近的阿周那,对方拿过了他手里快要倾斜的杯子,随手递给旁边的男仆,“你累了,该去休息了。”
“我……”
“我送他去房间吧。”新婚的alpha显得十分关切和积极,立刻走了上来。
“在这个场合,最重要的东道主新郎官不在,我想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影响吧?”阿周那朝他微微一笑,“迦尔纳毕竟是我的兄长,我照顾他也是正常的。而且作为家主,我也的确应该负起没让他休息好的责任。”
“阿周那……?”迦尔纳显然没能在嘈杂的背景中听清他们之间的低语,只是奇怪地看了看两人表情的变幻,“我没事。”
“不,如果你在这里倒下可就是大问题了。”阿周那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带你去休息。”
“那客人怎么办?”
“我想他们不会不给公爵给面子。更何况新婚的这天omega体力不支又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阿周那凑近他的耳畔,“而且,你不会真的想等到那药物发作的时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发情吧?”
迦尔纳一怔,他确实没有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只得跟着阿周那站起身来,尽可能不引起骚动地离开了会客室。
但奇怪的是之后事情也没有真的如阿周那所说,甚至到了他们抵达度假的宅邸时迦尔纳仍然觉得身体没有任何异样。晚上沐浴时他坐在浴缸里看着氤氲的蒸汽发呆,浴室里没有服侍的仆人,他也并不习惯还需要他人来帮助自己做这些简单的生活起居,所以难得落得个清净,可以重新整理一下被吵闹了一天的头绪。
于是他又想起白天时在脑海里响起的那个声音,那个听上去十分耳熟,但是他却完全回想不起到底属于谁的声音。
迦尔纳眨了眨眼睛,包裹着身体的热水又让之前暗藏着的疲劳涌了上来,于是他索性站了起来,走到一旁扯过浴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睡衣走进卧室。偌大的房间里,alpha坐在油灯旁仍然在翻阅着一本刚来时从管家那里收到的地方志,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便立刻放下了书,脱离了学者的研究状态,他立刻显露出新婚的紧张和亢奋,起身快步走到迦尔纳的身边,帮他关上了门。
“怎么样?这里的浴室很不错吧?”他随意找着话题,一边神魂不定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嗯……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尴尬的,因为之前我们还是朋友,总觉得这样有些……”
“但这样对你的家族有好处。”迦尔纳倒显得淡定许多,他也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对方的侧脸。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有些……”alpha挠挠头,“总之,我,我们先……”
他抹了把脸:“似乎应该从亲吻开始,但说实话,现在想起婚礼上的事我已经够窘迫的了。”
“我以为你已经说服自己打破那个障碍了。”迦尔纳说着,从容不迫地伸手解开对方睡衣上的纽扣。
“说实话,迦尔纳你对很多事是不是也太淡定了?”alpha欲哭无泪,他抓住对方的手,又很快因为害羞送了开来,“等等,你这么积极我真的很……”
“积极?”迦尔纳歪了歪头。
“难道不积极吗?”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比如现在?”
“新婚之夜不就是应该……”他奇怪地皱眉。
Alpha挡住了迦尔纳的嘴,他又很快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抽回了手。
“对不起,总觉得从你嘴里说出这些来还是太奇怪了。”他耸肩,“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喜欢过去和你还是朋友的时候。”
“我想现在仍然是。”迦尔纳说道。
“或许是,只不过……”alpha笑了笑,“我想朋友之间是不该有这种肉体关系的,总感觉这样我们就无法回到对等的状态了。”
“但似乎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迦尔纳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油灯,“又或者说,熄了灯比较好?”
“那还是不必了,我并没有那么懦弱。”alpha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下好决心了,也许。”
他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迦尔纳的睡衣,缓慢而笨拙地解开第一个扣子,然后是第二个,而当他完成了前两个正想抬头观察迦尔纳的反应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这里在流血。”alpha伸手指了指迦尔纳的侧颈,他急忙起身去拿桌上的手帕,转回身时看见迦尔纳一脸疑惑地抚摸着脖颈上的伤口。
“流血?”他收回手,果然在指尖上看到了淡淡的血液。
在alpha用手帕小心地准备去擦拭那些细小的血珠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不,这不是什么普通的伤口……你真的对此没有任何头绪吗?”
迦尔纳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
“这是标记。”
此时,即便迟钝如迦尔纳,也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对此却毫无头绪,甚至无法回答诧异的alpha的任何问题。
“所以,你真的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迦尔纳下意识地抚摸着伤口:“我不知道。”他莫名地在说出口时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甚至知道它来自谁,但是他却又在另一个层面上对此毫无任何印象。
是和那个声音有关吗?
迦尔纳有些踌躇是否要说出那个一闪而过的怪异景象,但显然,即便他再怎么不擅长和他人来往,也知道这个时间点说出“梦见阿周那在自己的床上”并不恰当,更何况,这样会破坏两家之间的关系,而母亲准许这场婚事毫无疑问是要让他来建立联系而非破坏的,他也实在无法做出违背她决定的事。
Alpha突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随后又摆摆手:“算了,没事,我相信你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其实这样也好……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你,当然我也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就是……对不起,我还是觉得有些如释重负,或许这样就可以和你继续做朋友。虽然这话不该由身为丈夫的我来说,所以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迦尔纳平静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你的想法,只不过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总之,今晚就先睡觉吧。”alpha苦笑,迅速地整理好了两人的睡衣,掀开床上已经铺好的被子,“只可惜这里没有多一张床了,如果一开始就分房睡我想仆人们也会开始议论纷纷的,只能先委屈你了。至于标记的事,以后慢慢再查就好了。”
“……嗯。”
End.